五、少年无知

文革大作---样板戏在农村普及到几乎脱盲的时候，人们开始寻找别的打发时光的刺激。二三十斤玉米或高粱，可以换来三两场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，风声不紧的时候，多上八来十斤的话，还能领略到《杨家将》和《三国演义》等动人的战斗场面，与前一阵子享受刘兰芳的《三国演义》时的感觉不相上下。这也许就是评书能在泱泱大国渊源流长的缘故吧。
向来不爱听书的我，经不起伙伴们绘声绘色的诱惑，偷着从家中夹了枕头，顶着需用双手撑开方不至拖地的苇席，边走边啃着加了苏打的棒子饼。
书场照例设在生产队的晒场上，围着锣鼓架为圆心横七竖八地放了数不清的板凳、芦席、矮凳、笆篮等可以栖身的家什。等待听书的老少爷们，或躺着、或盘腿坐着，有几个不甘寂寞的呀儿也在不甘长夜的母亲的怀里咿咿呀呀。人们在耐心地等待说书人的出场。
虽值伏天，空旷的晒场上，凉丝丝的风阵阵从脸上拂过，间或夹带着老烟叶的味。塘里的青蛙在叫，就是没有蚊子，更听不到“爱特福”（喷雾灭蚊剂）的防空警报声。
一阵酒糟味飘来。
“来了......”，吧嗒着旱烟的老人照着屁股底下的凳子使劲敲了敲烟锅，扔出声并不太大的两个字。

 一阵骚动，说书人在队干部的陪同下，打着饱嗝跟着凉风进场，坐下，慢条斯理地架好板鼓，敲响铜锣。
震耳的锣声惊飞了树梢上的鸟，在天上发出怪叫,惊起的母猪压着了猪崽，塘边老槐树下接近离休的老水牛在大声地撒尿......人群也开始叽喳。
“各位同志莫多语，闲言搁断，书归正传”，字正腔圆，铿锵有力。
“书接上回。话说杨小东来到敌人的碉堡前，见到里面只有四个刮（国）民党，一挺机关枪，其中一个挎着盒子枪......”
落地有声，如银盘滚珠。
“时杨小东只有一把大刀，他眼珠一转，朝着脚下的泥土撒了一泡尿，三下五除二捏成一支二十响的盒子枪，解下大刀上的红樱揉在枪把上，飞身冲进碉堡，大喝一声：‘不许动，谁动打死谁’，左手从当官的敌人腰间缴下盒子枪，右手将‘二十响’插向后背。那知道那和得太稀的泥巴揉成的枪，还没有转过枪口就掉了枪管……”
  上中学的时候，有幸借来本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，翻遍了字里行间也没找到上面的情节，方知上了十年的当。